“不。”慕天輕搖頭，“他是我的責任而已。人世原本無趣，我如果想做一件事，就會希望每件事做到盡善盡美，而他很不幸的恰好也是我的樂趣之一。”

“聽起來，慕哥哥你像是壞人。”水碧綠松開慕天，雙眼卻還是死盯著慕天看，似乎要從那張微笑的臉上找出什麽不同或者所謂壞人破綻。

“我不認為自己是壞人，但至少也不算是個完全的好人。”慕天習慣性一般的摸摸水碧綠的頭，揉著細軟的發絲，“碧綠，以後有任何事你需要的都可以找我，我都會幫你達成”

水碧綠點點頭，忽而想起，“你要教我武功，我要拜你為師嗎？”

“不必，你還是叫我慕哥哥就好。”慕天收回手，“如果可以，跟我說說你這些年怎麽過來的吧。”

“師父說不能說。”水碧綠雙手捧著臉，“慕哥哥，你對我好似很好的樣子。你真的是喜歡我嗎？可是我有夫婿了。”

“我是很喜歡你。”慕天望著琴商和婢女燃氣的火堆，眼中閃過某種懷念，“但也要你喜歡我才成。你很喜歡你夫婿嗎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但天下間除了他，還有誰我會更喜歡。”水碧綠總是生機勃勃的臉上露出黯然，“我記事起，他就和我在一起，我記不得我的爹娘，但我記得，一直都是他在我身邊，我也想不到以後沒有他。”

“那你很喜歡他了。”慕天見水碧綠滿臉愁緒，不自禁的伸手撫上水碧綠眉間的結，似乎要撫平它，心疼的問，“他是什麽樣的人？”

“是個混蛋。”水碧綠突然怒眉大罵道，“又貪財又好色的酒鬼，明明都拜完堂了卻又丟下人家跑了，現在找都找不到人，就算找到，他又很快會溜跑，也不知道他想什麽。既然不喜歡，為什麽要答應娶人家？娶了又不要……”水碧綠越說越委屈，大眼淚汪汪的。

慕天手微僵了一下，眼中閃過一絲陰冷，緩緩收回手，依舊和聲細語道，“既然他這麽壞，為什麽你還要喜歡他？就因為他和你一起長大？因為你們呆在一起時間久而已嗎？但或許你以後還可以再遇見一個人，會對你很好，永遠不會離開你，和那個人一起，以後的日子會比以前更長。”

“我不要！”水碧綠斷然否決，雙臂交疊枕著小腦袋，憋著小嘴，許久才沮喪道，，“不是他不行。”

慕天也黯然了片刻，又輕聲安慰，“你放心吧，我會幫你找到他的。”

“慕哥哥，你真的對我好好。”水碧綠用指尖抽抽鼻子，歪著腦袋直直盯著慕天，“除了兩位師父和他，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了。”

“我對你好是應該的。”慕天捏捏水碧綠的小鼻子，“以後我會一直對你好的。”

“我們明明才認識啊，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？”水碧綠想也不明白的模樣。

“緣分。”慕天捏捏水碧綠鼓起的腮幫子，“你只要記得，以後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，我都會為你辦到。”

水碧綠盯著慕天許久，最後下定決心了一般，“你對我好，我不能什麽都不做。我幫你看病吧。”說著拉起慕天的手臂，作勢要認真察脈。

慕天慌扯開手，面上白了白。這丫頭嘴裏管不住話，漏了底就麻煩了。

“慕哥哥？”水碧綠僵住，眨巴著大眼，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，“慕哥哥你不相信我的醫術？我很厲害的！雖然我比不上那個混蛋師弟，但比那些狗屁大夫綽綽有餘的。”水碧綠得意洋洋道，“全天下，醫術比我好的，只有五個人。”

“五個？”慕天一臉茫然，“難道你們大夫也排行的。”

“不是啊，但是我知道只有五個人比我厲害啊！我的兩位師傅、混蛋師弟，還有江湖上很出名的那兩個神醫諸諸葛明和他徒弟。”水碧綠板著手指算得很清楚。“就這五個。”

“那你挺厲害的了。”慕天誇讚道。

“就是啊。所以我幫你看看，說不定能治好你的。”水碧綠保證道，“就算我不行，我也可以找我師父幫你的。”水碧綠一臉諂媚，但慕天始終沒有松口的跡象。

看來這丫頭還和她姥姥一樣的執著。慕天幾乎頗頭疼起來。

鳳如卿心頭略有些沈重的回來，去查看了那些山賊，如同水碧綠所說，全部都已經中毒而。

“少宮主。”輕羽見鳳如卿面上沈重，面露擔憂，大抵猜測到了發生了什麽，勸道，“少宮主，其實那些山賊本來就是平日裏作惡的惡人，就算死了也不能怪誰。”

鳳如卿見輕羽為自己擔心有些過意不去，揮去沈重的思緒，“抱歉輕羽，讓你擔心了。我沒事的。”鳳如卿望向還在和水碧綠推辭的慕天，心頭實在不解他諱疾忌醫的行為。

輕羽註意到鳳如卿的目光所在，瞅四下無人，便低聲道，“少宮主，有句話輕羽不知道該講不該講。”

“你有什麽話講就好了。”鳳如卿對輕羽原本不同別人，從來不覺她該對自己客氣，客氣了反而生疏。

“少宮主，你是不是離傾雲公子遠些好。”輕羽顫顫的說出所想，面露憂心，“少宮主，宮主已經囑咐過，讓你不要太靠近他。而且，其實……你不覺得傾雲公子很古怪嗎？”輕羽說出這話，也有些猶豫，似乎怕鳳如卿會不悅。

“古怪？”鳳如卿心頭也微審了審，“你覺得他哪裏古怪？”

“就是桃花谷的事。”輕羽猶豫了一下才道，“少宮主，傾雲公子不是桃花谷谷主的朋友嗎？為什麽桃花谷出了事，他一點悲傷都沒有。谷主一直昏迷不醒，也不見他有絲毫擔憂著急。”

鳳如卿考慮一下，覺得輕羽說得在理，輕點頭，“我知道了。還是你心細！”

“少宮主……”輕羽始終不放心，望著鳳如卿，雙眼滿是憂心。

“別擔心。”鳳如卿伸手扶住輕羽的肩，安慰道，“你說的我會記得，我會多留意的。”

輕羽微點了點頭，但憂愁卻依舊盤踞在面上，望著鳳如卿又走去了慕天身邊，雙手死捏緊了衣裙。

鳳如卿走過來就聽到了兩人爭執的內容，這次自然的站到了水碧綠那邊，勸慕天道，“慕公子，恕在下多言，你其實該讓水姑娘試試。”鳳如卿雖將輕羽的話牢記在心，但對慕天還是很真誠的關心，“你的身子要多珍重。”

“對啊對啊。”水碧綠連連點頭，恨不能用更強烈的方式來表示對鳳如卿的話的支持力度。

“不必。”慕天突然強硬起來，堅決道，“我的身體自己清楚，不需要治。”

鳳如卿和水碧綠都同時的沈了臉色，只是水碧綠更多的是失望，而鳳如卿則是無奈而已。

也不知慕天為何如此倔強，他身體孱弱卻不肯就醫，可以說是自賤身體，鳳如卿心底對這件事實在無法不憂心。

“公子。”琴徵似乎見氣氛僵持便出了聲，盈盈笑道，“鳳公子、水姑娘，我們采了些野菜山蘑之類的，琴商找了些野味，現在沒有像樣的餐具，所以就將就著烤烤就好，不如一起來吧。人多比較熱鬧！”

水碧綠立刻被吸引去了，“這麽多人一起，一定很有趣。我要。”水碧綠已經沖向火堆。

鳳如卿垂首看著慕天，“慕公子不一起去嗎？”

慕天垂下頭，神情不明，“鳳公子，別對我太好，有一天你會後悔。”

“我當你是朋友，對你好，如何會後悔？”鳳如卿理不清他何來這一說，心底只覺他話中應有別的話。

“公子……”琴徵蹲□，“你看起來不大好。”

“慕公子。”鳳如卿也憂心起來。

“沒事。再這樣下去，我都真以為自己快死了。”慕天扶著額頭輕揉太陽穴，揶揄道，“我去陪陪碧綠。”慕天站起身便走向圍著火堆玩得正興上的水碧綠。

鳳如卿望過去，見慕天和水碧綠玩得很在興，不覺莞爾。只有今夜的慕天看起來是不同的，看來水姑娘對他的影響不小，若往後慕天都能如此歡悅，就算病不能治愈也至少他的日子是過得歡暢的，只可惜水姑娘業已名花有主，可惜了。鳳如卿如此一想，又不覺惋惜，倒是忽略了自己心底的某處牽動。

“鳳公子。”琴徵順著鳳如卿的目光望過去，“我家公子與水姑娘和公子想的應該不一樣。”

“有什麽不一樣。只要慕天開心，其餘倒也不重要。”鳳如卿被飄來的煙嗆得咳了一聲，換了下方位。

“公子所言極是。琴徵跟了公子近二十年，從未見公子如今日這般眉開眼笑。”琴徵看了眼被煙隔開了的鳳如卿，輕聲道，“鳳公子，其實……你才是離公子最近的人。你是可以影響公子的人。”琴徵似有嘆息。

“咳咳……”鳳如卿也摸不清這煙好似就是沖著自己的來的，嗆得淚花直冒，“琴姑娘，你剛剛說什麽？”

“沒有。”琴徵見鳳如卿狼狽不堪的模樣，和平日那文弱蹁躚的公子模樣相去甚遠，笑道，“鳳公子，我看你還是換個位置吧，水姑娘在故意整你呢。”

鳳如卿望過去，才發覺是水碧綠在故意往這邊煽火，將煙都往這邊搗鼓來。鳳如卿大步走到水碧綠身前，“水姑娘，你故意的？”

“你這模樣真好看。哈哈……”水碧綠手中是不知哪兒拿來的碩大樹葉，一揮，一陣濃煙又沖著鳳如卿來。

“咳咳……”鳳如卿忙換到水碧綠身後，掩口壓低聲音輕咳，一根手絹遞了過來，鳳如卿接過，歉笑，“多謝慕公子。”

身後的輕羽面上微有寂寥，趁無人擦覺，將手絹捏緊藏回袖中，望著鳳如卿的背影，輕咬著嘴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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